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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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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從雲如影隨形,全身感官須臾不曾離開裴洛,他耐著性子陪眾人吃晚飯卻不解刀魚之鮮,耐著性子與卓家母子喝茶卻不覺明前之味,耐著性子向他們告別卻根本忘了派的誰送他們走。他只記得她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待卓家母子的汽車在視線中消失,他就把她圈進臂彎,親密地攜著她進門。

直到上了車,慕商還趴在座位上,沖著車窗外的清卿不斷揮手,而慕周一副大瞧不起他的模樣道:“小丫頭,話都說不清楚,小弟不害羞,喜歡跟小丫頭玩!”慕唐忍俊不禁的扭頭瞧著他,口中嘖嘖,大搖其頭道:“二弟,長卿的話說得還不如清卿呢,你不是也和他玩得很起勁麽?”

關上臥室門,蕭從雲一手仍放在裴洛的腰部,只是還沒來得及收緊,她已一把推開了他。他沒防備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可是卻一點未表現出不快,只是默默的再度靠近。漸漸的他那高大的身姿形成一片陰影遮蔽了她,最後他低下頭溫柔地說:“洛洛,要是你累,咱們明天再聊也無妨——”

裴洛心潮翻湧的盯著他,好容易保持到此時的鎮定幾乎消失無蹤,可她還是勉強著自己回答:“要說什麽,就現在~”她是個性急的人,雖然知道面對的必然是無法承受的痛苦也不願拖延緩和。這些天來她不斷的考慮他們之間的種種情形,頗能夠明白瞬息萬變的事實一旦有丁點機會就多半會向著不如人意的方向發展,而她並非不害怕,只是等不及了。她是那樣地怕結果,又是那樣地想知道結果,哪怕結果是絕望,她只要立刻知道,也不願零刀碎剮的受這絕望的折磨。

“知道你醒了,我恨不能馬上回來,無奈演習出了點意外,不得已才拖到今天。”蕭從雲說著將她的手強力一拉,就帶到身前:“若非與嫂夫人同行,我還能早一些回來。然雖則在外,我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惦念你,你既昏病,我亦追悔莫及,日夜不安。洛洛,這都是我的錯。以你待我之篤,我卻不能改變獨斷專行之習,任意行事,至你難堪,是誠愧為丈夫矣!”他又將她摟到懷裏,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你可知道這幾晚做夢我都夢見你,就是在夢裏你也使我快樂、懊惱、瘋狂……你就是我的克星。” 裴洛聽到這些,不免有些麻木,永遠是這樣的避重就輕的甜言蜜語。

他身體的熱氣熏蒸著她,使她的臉發紅:“我一直把你的照片放在胸口,我多想世上有一種儀器,能把照片中的你變到我身邊,讓我能伸出手,撫摸你,就如同現在。”他溫柔的眼神,執著地凝視著她,一如從前,任什麽女人看了都會完蛋。他的手輕車熟路的在她身上滑動,她抵抗著那激情的觸摸所引起的內心的顫動,如果沒有愛,那他們這樣算什麽?留下了照片的豈止自己的笑容,也有他和簡素心的耳鬢廝磨吧!

忽然間,她一顆砰砰跳動的心就淒涼下來,身上的熱度也降了,她憤怒了,自己何至於卑微到這種程度?要等他心滿意足了再來寵幸自己?她再一次出其不意的用力推開了他,她用了那麽大力氣,以至於臉都要紅破了,同時呆了兩只眼睛向他望著,一步步向後退,退得靠住了梳妝臺。蕭從雲的雙臂愕然維持著張開的姿勢,像是想不到她會如此堅決,他睜大了眼睛望著她,不自覺顯現出應對一切反抗的強勢態度,再仔細看,那因為失眠而充血的雙眼幾乎像野獸,仿佛在對她說:不許這樣!

在理智上她應該痛恨他,可情感上卻仍是深愛他,這愛反過來跟理智結盟,讓她倍受心靈的煎熬!真真又愛又恨,恨是應該的卻很無力;愛是不應該的,需要壓抑卻越發強烈。這一刻,她徹底理解了母親,一個女人,凡有點覺悟的,都生地痛苦;壓抑自己的,又活得受罪,這才是女人真正的命運,不是什麽風花雪月。有兩行眼淚,要從她眼睛裏要流出來但沒有流出來,那淚水只在眼眶蕩漾著。可是她不要眼淚,眼淚也換不到什麽東西;因為她知道眼淚只能感動人,而不可能感動獸。

蕭從雲看了她這副樣子,心裏真是難受到了極點。他不禁暗嘆一口氣,淩厲的神態也消失了,可他還是逼上前,裴洛遽爾轉過身去,硬著心腸說:“人生至此,天道寧論?此時還說什麽虛話?從雲,你以為我是不能接受現實的人麽?”這幾句話送到他的耳中,每個字都若斷若續,好像要說不下去。

蕭從雲於期冀中生出莫大的悲哀與苦衷,顯然有些罪惡是他不願明言甚至不願承認的,也不知是何緣故,他也感到一陣恐懼,急忙開口道:“洛洛,沒有人會比我更不願你受到傷害,你知道能有你陪我一直走下去我是多麽幸福嗎?” 那語氣是既溫柔,又感激,充滿著深情。

“現在——結束了,”她以手撐著桌面,艱難地說:“從雲,我想,我們能在一起,是因為心意相通,個性上互有所補,但走到今天,說明我們的追求實在並非一致。”他這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深情曾經深深打動她,才使她處處都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著想。或許,是她太天真了,太把感情當回事,太把自己當回事。或許,男人跟女人真的不一樣,他們的世界可以分割成好幾塊,在每一塊他們都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演技高超。許多女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親,其實背地裏幹的勾當想都想不到。這對他們來說的確算不上問題,甚至也算不上薄幸和寡情。只苦了她一個,不顧一切地投入這狂熱的激情中,就象是跳入深淵一樣,她忘乎所以,一切都隨著她一起落下去:自由、尊嚴和財產,想不到她竟然成了悲劇的主角,而她和他,貌似同途,其實殊路。

“我決不許你這樣說!”蕭從雲斷然否認:“我很不願與你講什麽大道理,但這麽多人的命運系在我身上,我個人的路只有以黨國的路為前提。倘若只為了自己,我大權在握,富貴在手,隨時可以跟你逍遙四海,又有什麽可仿徨和猶豫的呢?洛洛,你是我的知己,難道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明白,你的理想,獻身與否均由你自己決定。可是我,沒辦法,跟著——” 她的肩頭微微動著,像有千言萬語梗在胸中。她說不下去了,緊緊倚著梳妝臺,生怕自己摔倒似的。許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氣,像小孩求情似地對他說:“你走吧!”在她動也不能動的樣子當中,那情形是很可憐的。

“你趕我走?”蕭從雲難以置信的問,他不退反進,一步邁到她身旁,手臂用力的扳過她的身體,只見她雙眸微腫,仍滿含著淚水,他極力壓制著自己的力道,撫摸她的面孔,然而指尖的熱度卻怎麽也控制不住,像火又像電,他真恨不得食她入腹:“為什麽要傷心?你這口是心非的小壞蛋!我知道,你愛我之切,無微不至,為我犧牲幸福,亦誠不少,惟其如此,我方能投身國事,安心盡責。洛洛,我娶你之日即把你當做終生伴侶,每每生死關頭,想到身負之重擔和惡劣之政局,唯有你來鼓勵我的勇氣,做支撐我的力量。我對你的愛,不獨在美貌、才能和家世,乃是你這個人。這世上,我還剩什麽可留戀的?惟有你的相信和理解,你知道我為何而奮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你怪我行事荒唐霸道,可我對你的愛始終是嚴肅的,從無二心的,你怎麽能胡思亂想,還說出這種無情無義的話來?”

裴洛忽然掩住了他的口,那一雙手是軟軟的,涼涼的。她無法再相信他的表白,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追求是不容質疑的。說到底,他就是要她服從。這個男人是不把女人放在平等位置上的,他其實就是見利忘義,玩弄她於股掌的同時,還冠冕堂皇的向她要寬容。她不是不寬容,只是容不得他把這寬容當做放縱的理由,接二連三的欺騙她。和他的堅決相比,她的愛是如此幼稚。她感到異常的疲乏。

裴洛咬著唇,眼淚都在瑩瑩的抖。他看了這種樣子,更是傷心難耐,就把自己的臉俯上她的臉去,緊緊地吻了她一回。她閉起眼睛承受了,臉上卻一點血色都沒有。到他直起身體,才聽見她用極輕微的聲音說:“有心則思,從雲,你早知道,我不會不想,如果我不必思想只要榮華富貴就能滿足,那我還不如呆在監獄裏。”

作者有話要說: 1939時任贛南行署專員的蔣經國與妻兒合影(太子一家人看起來很溫馨,混血兒就是漂亮呀)、上海30年一對普通夫妻(應該是知識分子)、宋子文三兄弟難得一見的合照,左起:宋子安、子安的夫人、子良的夫人、宋子文、子文的夫人、宋子良(三位夫人很像姐妹,氣質相貌都蠻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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